硪工号子
黄河既为中华儿女创造5000年的历史文明提供了一个施展聪明才智的大舞台,同时,好像故意要考验她的不畏艰辛的儿女,每每以不羁的洪水摧毁黄土地上的生命财产。这就有了一部可歌可泣的防洪抢险的历史。这样,就有了打硪、硪工和行将消失的歌谣——硪工号子。打硪是打夯的另一种形式,在我国黄河中下游地区广泛使用,主要用于修堤、筑坝、铺路的时候以夯实地基。上世纪五十年代,在修筑洛阳柴河水库及白道河水库过程中,工地上曾经组织过十几组硪工同时打硪。他们边干边唱,互相比赛,劳动场面非常壮观。随着现代化机械的广泛使用,硪工号子这种民间文化,正面临着失传的危机。
“硪工号子”是古代劳动人民在打硪过程中唱的一种节奏性很强的民间歌谣。近年来,随着机械化程度的提高,“打硪”已经鲜为人知。“硪工号子”也逐渐失传。为挽救这一民间文化遗产,吉利区文化馆从2004年初开始进行搜集整理。
“硪工号子”的搜集整理
“喂——,嘿嘿嘿呀么!嘿嘿!高高山上一座楼,姐妹三人比梳头;老大梳个盘龙须,0梳个舞凤楼;剩下小三没啥输,梳个狮子滚绣球;绣球滚到东海洋,挡住黄河不让流。”8月12日,在吉利区南陈村口,随着石硪的上起下落,松软的土地被砸出两个大坑(俗称“硪花”)。8名老硪工重现了50年带初打硪的历史场景。伴着低沉有力的硪工号子,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充满热情的年轻时代。
据吉利区文化馆张文霞介绍,这批老硪工是白道河水库和柴河水库的建设者,主要负责打硪。几十年过去了,当初打硪的人大部分已经去世,目前健在的只剩下8位。“硪工号子”若再不搜集整理,很有可能失传。经吉利区文化馆多次调查走访,得知南陈村的张庆恒、张同升、张成义等8位老人是当年喊号子的能手。几位老人经过一个多月的回忆,终于在7月底将整套“硪工号子”的调式和动作演练下来。吉利区文化馆和电视台进行了录音录象,使得这一民间文化遗产得以保存。
8月12日,记者在南陈村见到了张庆恒、张世忠、张成义等8位老人。他们中大部分已年逾古稀,最年轻的也有68岁。
据打硪行手张成义介绍,最常用的硪有石质的和铁质的。52年兴修白道河水库和柴河水库,为使水库坝基结实,要用土一层一层填起,用石硪击实打平。上一层土打一层,一直打到要求的高度为止。张成义说:“你们年轻人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是‘打硪’了,其实‘硪’就起到压土机的作用,把松软的土压实,就叫‘打硪’,也叫‘打夯’。”
在张成义等的带领下我们看到了柴河张孬家的一盘石硪,这是目前唯一保存完好的一盘石硪,重43公斤,上下两端分别为直径33CM和35CM的硪盖,中间是高22CM、直径大约28CM的圆柱。张成义继续介绍说,打硪可是一门大学问,打的时候,先在石硪中间的圆柱上绑上铁链,铁链上挂8到16根长3米左右的“辫子”(一端有钩子的麻绳),每人手里抓一条辫子,铁链不能绑的太紧,否则不能上下移动,也不能太松,否则石硪容易脱落……
张成义滔滔不绝,在一旁站的张庆恒着急了,他是当年有名的“号头”。他迫不及待的说:“硪打的好,和指挥也分不开。根据调子的节奏,要快就快要慢就慢,不过这要看号头的本事了。硪工号子就起这个作用,协调动作,鼓舞士气。”他介绍说,硪工号子是一领众和式的,领号的叫“号头”。刚开始打硪,号头一个人慢慢唱起来,大家也慢慢回应,表示各就各位,是劳动前的热身运动。一般这时候用的调子是大滑号。然后及时改号(变换节奏),由慢到快,让大家紧张起来,劳动强度也逐渐加大。这时用荡三号“一女贤良数孟姜,二郎担山赶太阳。三人哭活紫金树,四马投唐陈小王。五累月下太子保,镇守三关杨六郎。”张庆恒说着唱了起来,几位老硪工情绪被感染接道:“七郎屈死芭蕉树,八仙子弟数老张。九里山前活埋母,十面埋伏楚霸王。”周围不知不觉围满了听号子的人,张庆恒的得意的继续说,干到热潮时,要用板号,唱着最有劲儿了。有时候大伙干的热火朝天,还可以在板号里加入花号,花号是即兴发挥的号子,见人唱人、见物唱物。有的是鼓励大伙的,有夸赞别人的,还有善意的讽刺其他落后组的。“王京花真是凶,拉起车来一溜风。一晌能拉几十车,又有名来又有功。”张庆恒怀念起当年工地上的模范了,就随口唱了几句。最后还有毛蛋号,是收工前对不合格的地方整修时喊的一种调子,节奏最快。结束最有意思,不管打硪时唱的是什么,最后都要喊一句:“有硪不打落下来!”“啪”的一声,石硪便稳稳落地,十几位硪工同时停止打硪。
老硪工们的热情岁月
在南陈村口,仅剩的8名老硪工聚在丝瓜架下,摇着蒲扇回忆当年在黄河滩边筑水坝的情景。当年的棒小伙如今已白发苍苍,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,但这群劳动英雄们却很乐意再提当年的光辉岁月。
张庆恒是当年的号头,如今已经72岁,但看着仍红光满面、精神饱满。张庆恒说,52修白道河水库,为期一年多。动用了2000多人,男劳力打硪,妇女们用小推车运土。张庆恒露出自豪的表情:“不过,打硪可不是随便个人都能干的。首先要在20岁左右青壮年里选,只有肯卖力的人才能被选去学打硪”他拍拍身边的另一位老人道,“庆迥和我是最先选上的,长的壮,有的是力气,不久我俩表现好就成了号头,指挥大家。2000多人集体劳动,抢着,赛着看谁干的多、干的好。那场面,那热火劲儿,嘿!我这辈子没见过第二次。”
“是啊,”张庆迥接着说,“庆恒老兄,记不记得咱那组16个兄弟,亲的跟一家子似的。三个号头,边干边喊,你累了,我喊,我嗓子哑了,另一个接上。你儿子出生你都没空回去,拖人捎信回家说给儿子起个小名叫‘硪’”
“就是,就是。那时候真把命都拼上了,还心甘情愿,乐意的很。咱们那组获得的小红旗,我保存了几十年都没舍得扔。几十盘石硪,摆在一起,号头一声令下,大家都忙起来。号子声一浪高过一浪。咱们这组经常是被学习的榜样呢”年龄最小的张世忠当时只有19岁,“打的快打的好,硪上挂红,大家都觉得光荣。第一名还能得红旗。往往到最后赛劳动变成了赛号子。气氛热烈的近乎疯狂。也有些老人带着孩子来看打硪的,看的人越多,我们打着越有劲。”
张成义感慨的说:“手不停,嘴不闲,是硪工们的特点。为研究打硪的全套打法,我可真费了不少脑筋,打迎水坡、打墙角、打扇形,想着学会能用一辈子。谁知变化这么快。”
“能不快吗,50年代初,粮食稀缺,只有硪工能一顿吃二斤四两干面,9个馒头。记不记得邻村的一个小伙子好不容易当上硪工,看到白面馒头,一顿吃了12个,被撑的难受,咱们把他扔到水里,让他活动一下好受点,谁知他是个‘旱鸭子’差点淹死。”张庆恒说完笑了起来。
夕阳西下,几个老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。他们仍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当年打硪的情景。最后,他们竟童心大起,非要排练一下不可。
“一二三四五呀,金木水火土呀。天地分上下呀,日月同古今呀……”朴实的歌词,低沉有力的调子,在南陈村口响了起来。石硪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。老硪工们沉浸在热情燃烧的年轻时代。
硪工号子其实是一种集体的精神力量
最后老硪工们带我们走到临近的黄河滩边。他们看着自己曾洒下汗水的地方表情复杂,所有的往事都已沉寂,只留下一盘冰冷的石硪和几曲荡气回肠的硪工号子。
一盘冰冷的石硪燃烧了一代人的青春。在他们眼里,石硪不仅是一种单纯的劳动工具,而是一种历史见证,见证了他们热情似火的年轻岁月;硪工号子也不仅是一种民间歌谣,它代表着一种力量、一种精神、一种热情。